苍耳子(1977年三海洼72小时生命大营救) 作者:张守福
一.毒发荒村 1977年12月10日,河北尚义县七甲公社三海洼村。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,在黄土坡上打着旋儿。村口的老榆树早已光秃,枝丫刺向铅灰色的天空。几个孩子蹲在田埂边,手里攥着一把灰褐色的"串儿苗圪蛋",像嗑瓜子一样嚼着。 "苦是苦了点,可嚼久了有点甜。"八岁的二娃咧嘴一笑,牙缝里沾着苍耳子的碎渣。 谁也没想到,这漫山遍野常见的野草籽,竟藏着致命的毒。 傍晚,第一个孩子倒下了。 二娃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火,忽听院里"扑通"一声。她跑出去一看,儿子蜷在地上,脸色铁青,嘴角泛着白沫,四肢抽搐得像只被开水烫过的虾。 "二娃!二娃!"她一把抱起孩子,可孩子的身子已经僵了。 紧接着,村里接二连三响起哭喊声。 "铁柱吐了!" "秀儿翻白眼了!" "快!快去公社喊人!" 夜幕降临,三海洼的狗吠声此起彼伏。公社卫生院的赤脚医生赶到时,村里的晒谷场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孩子。有的呕吐不止,有的昏迷不醒,最严重的几个,瞳孔已经开始扩散。 "是苍耳子中毒!"医生额头沁出冷汗,"得赶紧送县里!" 二.生死时速 同一时刻,尚义县委常委会议室。 烟雾缭绕中,县委第一书记安立恩正在讲话。突然,"嘭!"一声巨响,门被撞开。七甲公社书记李金生跌跌撞撞冲进来,脸色煞白:"安书记!三海洼73个孩子中毒!已经死了一个!" 会议室瞬间死寂。 安立恩"腾"地站起来,椅子"哐当"倒地。他一把抓起电话:"接张家口地委!快!" 三辆解放卡车连夜冲进三海洼,车灯刺破黑暗。第一批重症孩子被抬上车厢,母亲们的哭喊声撕心裂肺:"救救我的娃!" 县医院走廊里,挤满了中毒的孩子。医生们手忙脚乱灌绿豆汤、打阿托品,可孩子们的脸色仍在变紫。 "不行!"院长声音发颤,"苍耳子毒太猛,得用'万能解毒剂'!" "哪儿有这药?" "早停产了" 安立恩一拳砸在墙上:"找!翻遍全国也得找!" 三.万里寻药 北京,深夜。特种药品商店值班员高富娥接到电话时,正打着哈欠。 "万能解毒剂?"她翻遍药柜,"没有啊!" 电话那头,张家口卫生局的人几乎带着哭腔:"同志,72条命啊!" 高富娥的手抖了。她抓起电话簿,一个接一个拨通北京各大药房的号码。 "没有。" "早不生产了。" "试试江西?" 最后一线希望指向江西。 北京长途电话台,值班班长陆淑林刚端起搪瓷缸想喝口水,紧急电话就响了。 "72个孩子等药救命?"她撂下缸子,一把扯过调度单,"全体注意!优先接转江西方向!" 电话线成了生命线。南昌、赣州、兴国……一个个城市被唤醒。凌晨三点,兴国医药公司终于传来消息:"配方还在!" 陆淑林长舒一口气,可紧接着又绷紧神经——药方有了,可药呢? 四 .空中接力 上海,群力草药店。 老药师被急促的电话铃惊醒。 "小活血?有!但不够!"他吼着叫醒所有伙计,"翻仓库!快!" 药包凑齐时,已是正午。可怎么送到几千里外的河北? 上海虹桥机场,152次航班即将起飞。机长接到塔台通知:"等药!有孩子要救命!" "等!"机长毫不犹豫。 一辆出租车和一辆三轮车前后冲进机场,药包递进机舱的瞬间,引擎轰鸣再起。 北京铁路局调度室,电话炸响。 "药到了!立刻送张家口!" 一列绿皮火车破开风雪,向北方疾驰。 五.绝处逢生 三海洼村口,吉普车卷着雪泥刹住。 "药来了!" 赤脚医生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药勺。第一个喝下药的孩子,在半小时后睁开了眼睛。 "娘"他微弱地喊了一声。 母亲"哇"地哭出来,全村人跟着落泪。 三天后,72个孩子全部脱险。 县里来的干部问二娃娘:"恨不恨苍耳子?" 她抹着泪摇头:"不恨草,只谢人。要不是天南海北的人拼命救,咱村就绝了后了……" 许多年后,当年的孩子都已白发苍苍。可每当苍耳子成熟的季节,他们仍会站在田埂上,望着远方,仿佛还能听见1977年冬天,那场跨越万里的生命呼啸。 注:苍耳子、(坝上农村俗称“串苗圪蛋”),是一种发散风寒的药材,具有缓解风寒感冒引起的头痛鼻塞、改善鼻炎及鼻窦炎引发的鼻部不适、减轻风湿性关节疼痛等作用。但苍耳子含有毒性成分,必须经过专业加工处理并在医生指导下使用,严禁直接食用新鲜果实,如果服用过量或未经处理的原药材会造成严重药物中毒。 作者简介:张守福,男,笔名(静默),河北张家口市尚义人。1957年12月出生。长期从事文字材料工作。文学爱好者。多年来,曾在国家、省、市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章300多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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